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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8中文网 > 问九卿 > 第90章 好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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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薛绥神色复杂,望向薛月沉满脸的紧张。

    “其一,今日东宫在王府逞威,又逢公主突发疾症,王爷忙于应付,想来已是心力交瘁,哪里还有那闲情逸致……”

    “其二,王爷对我,戒心多于好感。”

    “其三,即便王爷来了,我自会想法子让他离去。”

    薛月沉微怔。

    见她唇角带笑,只觉脑袋发蒙,思绪全然乱了。

    “即便王爷今日有所顾虑,未曾前来,可早晚总会来的。妹妹不愿侍候王爷,是为哪般?”

    顿了顿,她紧张问:“你莫不是还惦记着那个顾介?”

    薛绥轻轻摇头。

    “顾介何德何能,值得我惦记?”

    “六妹妹,你要把姐姐绕晕了。”

    要是可以,薛月沉也不想把丈夫推给旁人。

    可净空大和尚,言犹在耳。

    除了让薛六侍寝生子,她还能想什么法子?

    若是等到袁清杼先诞下王爷的长子,萧贵妃和王爷的眼中,哪还会有她的容身之地?彻底失势,对她而言,无疑是天崩地裂般的灾难,只怕活下去的勇气都没了。

    薛月沉急得眼眶泛红,几欲落泪。

    “你是要急死我呀。快,你说清楚,到底为何?”

    薛绥没有开口,慢慢牵起薛月沉的手,绕过那一架喜气洋洋的织锦屏风,微微一笑。

    “姐姐请看。”

    她从前总称薛月沉为王妃,恭敬,也客气疏远。

    可这声“姐姐”,叫得极为亲热。

    待她缓缓褪下外衫,解开腰上束带,薛月沉才亲眼瞧见她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疤——

    她脸上的表情仿佛冻住一般,一点点隐去,面容僵硬得如同木偶。

    慢慢的,惊愕的,眼眶泛红,终至落下眼泪。

    “六妹妹,姐姐竟不知你遭受了这般多的苦难……”

    薛绥微微一笑,不慌不忙地拢上衣裳。

    “都是过去的事了,姐姐不必介怀。只如今,一副残破之躯,如何侍候端王殿下金尊贵体?”

    薛月沉没想到她身上会留下这样多伤疤。

    且十年过去,都未消散。

    但只是诧异,并不算意外。

    “我有宫里御制的舒痕膏,回头便差人送来……又或是王爷来时,妹妹将灯熄灭,只留一盏小夜灯照明……”

    “姐姐。”薛绥微笑看着她,轻声道:“王爷又不是懵懂无知的少年郎,如何瞒得住他?若是因此触怒了王爷,反而得不偿失。”

    “那可如何是好?”

    薛月沉心下又气又恼。

    气恼自己事先毫无察觉,没想到这一层。

    更气恼薛六明知故犯,不早些告诉她实情。

    “妹妹不肯伺候王爷,为何又要嫁入王府?”

    听她语气已有恼意,薛绥不由低笑一声。

    “为了大姐姐你呀……”

    薛月沉满心焦躁,在屋子里走来走去。

    对她的话,一个字都听不进。

    “这可如何是好?六妹妹,你要害死我呀……”

    薛绥仿佛看不出她的脸色,语气轻柔地道:“在薛府,只有姐姐真心待我好,旁的人,从不曾将我看在眼里。此番更是姐姐想法子将我从旧陵沼接回,免我再受苦难。姐姐放心,我不会觊觎姐夫,更不会让姐姐为难,我是来照料你的……”

    她说得情真意切。

    听得薛月沉眼眶一阵泛红。

    “我知你这些年,过得不易……”

    她回头看向薛绥,喉头几近哽咽:“原本你有这体贴心思,姐姐该欣慰才对。可不为王爷诞下子嗣,你我姐妹在府里,如何站得住脚?”

    薛绥反问:“姐姐成婚十年有余,是靠什么站住脚的?”

    薛月沉怔了怔,不知她为何要问这个。

    “自是王爷体恤,夫妻情分尚在。”

    薛绥莞尔:“那姐姐还不明白吗?您所倚仗的,不单单是子嗣,还有王爷的心意。若得王爷喜爱,有没有子嗣,都会善待。若不得喜爱,即便生上十个八个儿子,也未必能留住王爷的心。”

    薛月沉自然深知男人的宠爱至关重要。

    可李桓那种凉薄的性子,他们夫妻不说貌合神离,多少也有些隔阂。

    至少李桓从来不会对她敞开心扉,平日里除了府中的日常庶务,从未有过一句交心交底的话。

    没有儿子,等她容颜老去,难道靠人施舍吗?

    薛月沉心里好似打翻了五味瓶,一时间也没有主意。

    她瞧一眼薛绥年轻俏丽的面容,又稍稍安定了几分。

    “妹妹既已入府,先安心住下。王爷那里,我们再想想法子。妹妹生得这样俏丽,我不信王爷不喜爱……”

    薛绥唇角微扬,突然拉紧薛月沉的手。

    “旁人所生的儿子,哪比得上自己亲生的好。”

    薛月沉面色一僵。

    又听她说:“姐姐可知,我略知一些妇人求子的偏方?姐姐明日一早过来,我仔细给姐姐检查一番可好?”

    薛月沉瞳孔微震,“妹妹竟有这般本事?那偏方可信吗?”

    这些年她不知使了多少偏方,肚子里就是没有消息。

    时间长了,这才会死心……

    薛绥对她的事了如指掌,闻言微微一笑。

    “我既然来了,自然要助姐姐一臂之力。这个偏方不行,我还有旁的偏方,总能替姐姐解决麻烦……到时候,姐姐必定荣宠加身,得王爷青睐,我侍候在旁,也与有荣焉……”

    薛月沉听得心思活络起来,脸色瞬间回暖。

    生下端王嫡子,得夫君宠爱,她怎会不渴望?

    但对成婚十年的薛月沉来说,这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……

    便是在梦里,她都很久没有盼过了。

    薛六却说,可以帮她?

    薛月沉半信半疑。

    不料事情真如薛六所说,李桓未去檀秋院。

    他书房里的灯,一直亮到三更方灭。

    小厮说,王爷没去别处就寝……

    薛月沉坠在心头那口气,慢慢沉下去。

    也不知,该喜,还是该忧。

    这一夜,难以安睡的,并非只有薛月沉一人。

    薛绥送走人,便让如意备上笔墨,坐在窗边挽袖而书。

    小昭在一旁磨墨,看姑娘面色沉静,心下有很多的疑惑。

    “姑娘,你说公主会不会就此醒悟,不再喜欢驸马呢?”

    姑娘说要平乐众叛亲离。

    可公主高高在上,未必能如姑娘所愿。

    “她是天底下最得宠的公主,换个驸马不就得了?她不在乎,便伤不到心……”

    薛绥没有抬头,手中笔也不停,随口答她。

    “平乐只会对驸马更加爱慕,死心塌地。”

    “这是为何?”

    “正因公主坐拥天下,才会对得不到的男人,如此上心。当年,要不是陆佑安‘三请三拒,不给平乐一点好脸,平乐未必会把他看得那样金贵,非要他不可。”

    小昭点点头,又一阵用力地胡乱摇头。

    “不不不不,可怕可怕可怕!我才不要那样,我只对对我好的人好。比如姑娘……”

    她说着,突然便伸手环抱过来,薛绥握笔的手微微一抖,墨汁便晕染了纸张。

    她无奈地笑瞪小昭。

    “那可未必。人心都是一样的,总会把不甘的、屈辱的、求而不得的,视为至爱……然后执着不放,困于泥沼。”

    小昭撇嘴,“那他们是傻子呗!我只要倾心于我的人。”

    薛绥微微一笑,将笔放下,拿起写好的纸,轻轻地吹干。

    “得一人倾心相许,谈何容易?无数人一生追求,尤不可得——所以啊,若有人事事合你心意,那你可要小心了,说不定他另有所图。”

    小昭似懂非懂,却乖巧地倚在她身旁。

    “我不爱旁人,就爱姑娘。我都听姑娘的,不会上当!”

    薛绥眉眼弯弯,笑了起来。

    她也不信什么倾心相许,却珍惜身边之人。

    小昭、如意、锦书,还有远在旧陵沼的三位师傅,以及那些真心实意对她好的师兄师姐……

    夜阑人静。

    两个东宫探子在端王府一座空闲的偏房顶上,一动不动地趴着,胳膊腿儿酸麻得快没了知觉,唉声叹气。

    “人都嫁了,为何咱们还要守着?”

    “说出来只怕没人信,太子殿下竟派咱们保护端王的女人!”

    “这倒霉差事,什么时候是个头啊。”

    为了不被端王府的侍卫发现,他们避开映月湖,守在檀秋院偏房那一头的漆黑夜瓦上,身子快僵硬成石头了。

    别的都不说,与当初在薛府监视薛六姑娘相比,如今这办差的环境,是越发糟糕了。

    “兄弟!”

    突地,一个探子紧紧握住同伴的手臂。

    “我发现异常了!”

    他激动得直抖。

    另一个探子趴过来,压着满心欣喜,双眼炯炯地盯着那浓稠如墨的夜色中,安置的小院。

    “哪儿呢?我怎的没瞧见?”

    “我看到野男人进了六姑娘的檀秋院!”

    那探子一听,倒抽凉气。

    “快,去禀报殿下。”

    “别别别——”

    另一个探子,用力拉住他的胳膊。

    接着压低声音,带着几分不确定,小声说道:“那野男人,看上去好像……似乎……大概……仿若……是咱们家太子殿下?”

    “啊!像吗?”

    “有点像!”

    “万一不是呢?”

    “万一是呢?”

    两个探子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。

    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最后一咬牙,伸出手来“石头剪刀布”,一致决定,壮着胆子靠得近些,仔细探个究竟,再做定夺。

    万籁俱寂,夜风清洌。

    不远处传来的几声虫鸣,在夜色里显得尤为突兀。

    窗边的纱帘动了。在微风里,轻轻地一荡。

    薛绥手中的狼毫微微一顿,抬眼看小昭。

    “你先下去歇了吧。”

    小昭也不多问,微微躬身行礼。

    “是,姑娘。”

    她出门时,贴心地将房门合上。

    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,再无旁人。

    灵羽不知感应到什么,在薛绥的木案上来回踱步,发出低低的咕咕声,似是烦躁,又似兴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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