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刚刚坐下来，女子挥袖变出一壶茶水，正欲邀请陆安一同品尝，忽地注意到那似邪非正的剑体，摇头笑了笑。
她颇为随意地自顾自坐下，竹屋外溪泉叮咚响，竹林草木葱郁盎然，包罗春秋四季，带来仲夏蝉鸣，零星寒梅依旧孤傲。
此情此景，颇具意境。
陆安非常喜欢这种简约中不失高雅大气的乡野自然风格，或许说大部分天玄人都喜欢。
与林荫自然为伴，日照清泉，月仰星夜。
当初得到陆峰时，他就有意如此装修，但因为太懒一直未曾动工，直至某大号粉毛上位，风格就渐渐变异了。
“敢问前辈名讳？”
因为小魔女承受不住冲击暂时昏厥，陆安只好在此鬼上身，操纵她的身子规规矩矩坐下，神色略显恭敬。
并非惧怕，而是尊敬。
对于这种为蓝星宇宙开万世太平，战死疆场仍执念不灭的前辈，他向来敬意十足。
“我名流明，世人常称我为流明帝尊。”
女子双腿随意搭在地上，毫无形象地仰头饮尽杯中清茶。
茶水是很普通的山茶，而非什么惊天动地，来历颇高的仙神玉露。
也就是如此普通的山茶，甚至算不上真实的茶水，女子却是津津有味。
“许久未曾提及这个名字，而今都有些陌生了。”
她感叹一声，目光轻移到占据菲身体的陆安身上，在她与血肉凶剑之间来回移动。
旋即。
眉宇微微蹙起，懒散神情渐渐凝肃。
“这小女娃身上为何流淌妖魔之血？还有你这小辈，怎的一副凶剑躯壳？！”
察觉到一人一剑的异常之处，她语气逐渐严肃，夹杂几分不容欺瞒的质问。
“莫非我等败了？不可能！”
忽地，她想到一种骇人听闻的可怖猜测，整个幻境不由轻微震荡，仿佛下一刻就会崩塌。
“不可能……临走前我等断绝世界因果绝地天通，纵使身陨他乡，妖魔亦不可能再次入侵。”
所幸很快她又否定了这个猜想，目光极具压迫感聚焦在小魔女身上。
可这体内流淌的妖魔之血，又该作何解释？
难道说……
“帝尊息怒！请容我解释一二！事情并非您想的那样！”
陆安忙不停摆手解释，生怕这位大佬一个控制不住，把她们给挫骨扬灰了。
虽说现如今只是一缕不灭执念，但武神终究是武神，只需释放一丝气机，碾死她们就跟玩一样。
他倒不是畏惧害怕，而是自己好不容易养成的马甲号加极品人形坐骑，可不能因为一场误会含冤而亡。
他不能接受自己的极品马甲号死在自己人手里！
“这个凶剑躯壳是我的小号！您就当一具身外化身！我的本体则在祖星那边，并不在这个世界！”
“至于菲，她乃是昔日人奸与妖魔结合后繁衍无数代的魔人子嗣，但本性尚佳！与寻常妖魔有天壤之别！”
陆安一口气言简意赅地解释完自己与菲的来历，见流明帝尊脸色缓和不少，紧绷的内心如释重负放松下来。
“果然如此！”
听完陆安语速极快的辩解，流明帝尊并未流露错愕意外之色，反而一副早有预料的神色。
既然她们走后妖魔不可能反攻祖地，那么剩下只有唯一一个可能。
妖魔与武人结合后衍生的产物。
“错在源头，我不会迁怒于她。”
流明帝尊轻轻一叹，陆安口中的人奸，让她回忆起了过去。
竟真有人自甘堕落，沦落到与妖魔为伍，成为此方世界一部分。
“她的问题暂且不论，倒是你，本体在祖地，又是如何过来的，躯壳还如此邪异，几乎与妖魔同质腐化。”
流明帝尊与菲浅紫色的澄澈眸子对视，目光穿透外在躯壳，落至内部那鸠占鹊巢的意识体身上。
从此神魂意识来看，颇有些特殊，但并非太强，身外化身为何能相隔两界互通有无。
现在的小辈都这么厉害了？
“侥幸学一些奇技淫巧罢了，至于这副躯壳……大概是机缘巧合吧。”
陆安打了个哈哈，隐去自己武道天魔的本质，含糊一语带过，将事情娓娓道来。
从妖魔卷土重来，到自己跨越两界屏障整了个小号，直至最后由于屠戮妖魔过多而受到妖魔圣界青睐产生异化。
只隐去了小辅助跟自己的生命形态，其余全部如实相告。
“等等！你小子的意思是，你独自一人跨越断界层，偷渡到域外妖魔这，给自己找了个剑主？”
等陆安说完，流明帝尊就一脸见了鬼似的猛地贴过来，透过菲的身体打量陆安。
“你小子可以啊，有点能耐！”
与之对视几秒，流明帝尊嘴里啧啧称奇。
跨越断界层啊！
连她这个真一境都做不到，不曾想区区一个小辈居然凭自己办到了。
世界变化太大，简直无法理解。
“帝尊谬赞了。”陆安打了个哈哈，心里则暗自思忖。
从流明帝尊口中不难听出，这些武神前辈似乎将世界之外的“无”，称之为断界层。
学到一个新知识点！
“这可不是谬赞，若非昔日三祖率领我们横穿断界层，我等亦不可能反攻此地。”
“从这点而言，你小子能耐堪比三祖。”
流明帝尊意味深长地深深看了一眼陆安，她怎不知晓陆安有所保留，但那又如何呢。
世上谁无秘密，她也不是闲碎八卦之徒，只需要知道这小子并非妖魔就够了。
“不过话说回来，你这后生胆子挺大！”
流明帝尊毫不吝啬自己的赞扬。
区区一个圣境不到的小辈，就敢单枪匹马独闯妖魔界，关键还真给他整出了些许名堂。
这已经不能用浑身是胆来形容了，简直是熊心豹子胆成精。
还拿妖魔炼制凶剑，真亏能想得出来，也不怕那帮妖魔余孽发现。
陆安干笑两声，将话题转移到蓝星宇宙那边，帝尊沉寂已久，想来对故土的变化会感兴趣。
对于这样一个同道大佬，他无疑是非常亲近的，毕竟都是武修，共同语言肯定很多。
一点来自武神前辈的建议，就足够让他受益良多。
“原来……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么。”
知晓蓝星宇宙的现状，流明帝尊不禁感慨万千。
时过境迁，确实已经不是她所认识的世界了。
没想到她们亡故后，武道还是因妖魔诅咒而没落，致使另一个仙道盛世鼎盛辉煌。
所幸现如今，武道重燃烛火荧光，没让她们的努力付之东流。
至少而今的时代有了星空万族，面对妖魔的卷土重来，也有了一定保障。
再不像从前一样，只能孤军奋战。
“感谢你告诉我后世的变化，作为前辈，我理应给予你赠礼，怎奈而今我只是一缕执念，昔日宝物也随时光灰飞烟灭，实在拿不出像样的回报。”
流明帝尊神色无奈，她很想为而今势微的武道尽一份力，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。
昔日的随身兵器早已在那场血战中泯灭，就连遗体也在最后化作不朽禁区为此方天地带来永恒创伤。
实在是一穷二白，啥也拿不出来。
“我不需要回报，如果可以的话，不知有何办法救回前辈？”
陆安一脸正色，相较拯救一位为故土宇宙付出过生命的武神先烈，区区宝物算得了什么。
别说遗产了，就算给他十件无上神器他也不稀罕。
“没用的，我已神形俱灭，你而今看到的不过是一缕执念，世上已药石无医，不可能死而复生。”
流明帝尊极为洒脱，往地上一躺:“早在来时我等便已看淡生死，无需为我们哀伤。”
“或许有朝一日妖魔荡然无存，我这缕执念便会迎来终末解脱。”
她早在血战中与妖魔邪神同归于尽，只不过因强烈的心愿，催生出了一丝期望见证妖魔灭绝的不灭执念。
她很清楚，现在的自己既是流明帝尊，也非流明帝尊，甚至算不上一个真正的存在。
执念执念——
妖魔灭则她灭，妖魔不灭则她不灭。
比生命更崇高的，是万世不变的执念永恒。
相较流明帝尊生死看淡的洒脱，陆安却是莫名一痛，心有不甘地沉默半晌，“像您这样的英雄，不该默默无名沉寂于此。”
原以为世界上极古武修已然彻底消亡，现如今老天爷给了他一个巨大的惊喜，在妖魔圣界见到了早已逝去的武神英烈。
纵使只是一缕执念，但记忆乃至言行举止无不证明其存在特殊，与活人并无二致。
或许她的存在早已超越执念，超脱了世人对于生命这一概念的定义。
无论如何，陆安都不愿看到她继续沉寂，终日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仿徨徘徊。
如同地缚灵惶惶不可终日。
“你的好意我心领了，但救不了就是救不了，我很久以前便已神形俱灭，莫说你个小辈，纵使三祖亲至，恐怕也无力回天。”
流明帝尊一口回绝，无意义的尝试不可取，能够知晓故土宇宙的情况，她已经心满意足了。
唯一的遗憾，就是不能回去看看。
“沧海桑田，只盼故土依旧。”流明帝尊一声轻笑，“小子，此次一别不知何日再相见，虽无法给予你物质上的帮助，但可指点你一二。”
“趁我还有些时间，把你修行路上的困境一一道来，我为你指点迷津！”
“你小子别不识好歹啊，想当年不知多少人跪在山脚求我指点一二，我理都不带理的，今天算你赶到好时候。”
流明帝尊咧嘴笑笑，物质上她是无能为力，但生前好歹是个真一境武神，指点个九蜕小辈简直是手到擒来。
不求别的，能跟这个神奇的后辈多说说话，她就很满足了。
即便未来无法相见，至少今天经历的一切足够自己回味很久很久，直至妖魔陨灭，执念消逝的那一刻。
陆安沉默无言，他没说话。
流明帝尊越是洒脱不羁，他心里就越是难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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